鬼畜莉莉🐤

雷皇星时期的故事。初学者写的伪宫斗，bug良多敬请见谅

雷卡偏亲情向，又名《一块蛋糕引发的惨案》（……）

一个小私设：雷皇第二子嗣是女孩子。

 

《猫》

 

“你养的猫换毛了？我记得上次来时毛色更浅。”

下午茶时间，雷蒂娅优雅地抿着骨瓷杯中的红茶，她抬起眼睛试探地望着雷狮。她的弟弟正毫无仪态可言地翘脚倚靠在圆茶桌上，椅脚边上趴着一只被喂得肥圆的猫。

听到雷蒂娅的问题，雷狮手里摆弄着魔方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是吗，”他举重若轻般地回答道，“二姐的记性真好。”

“我的记性向来很好。连当年太子派往暗杀星训练的死侍数量都还清清楚楚记得：一百十一个死侍。现在四十五个回来了，当然也带回了效忠于太子的四十五种危险……对我们来说。”雷蒂娅若有所指地暗示道，但雷狮依旧只是悠闲地玩弄着魔方，不厌其烦地将它打乱又拼接完整，直到雷蒂娅终于忍不住用汤勺轻敲雷狮一口未动的骨瓷杯。脚边的猫因为这清脆的声响而吓得跑走了。

“三天后就是你十六岁的诞生宴会了，雷狮。不要以为太子不会行动。”

雷狮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魔方，他慢慢坐直身体，端起茶杯看着雷蒂娅。他紧紧盯着年长他三岁的雷皇星二公主。雷狮深紫色的眼睛遗传自雷皇，镶嵌在与雷皇宠妃相似的姣好面容上显得魅惑又深邃，几乎让雷蒂娅感受到了被猎人瞄准后毛骨悚然的危机感。

“那么你会有所行动吗，二姐？”他问，随后慢悠悠地对着红茶吹气，尽管茶水早就凉了。

雷蒂娅自作镇定，没有回答。她被那双像极了父皇的危险眼睛盯得浑身发憷，好像他们最年幼的三弟早就看透了皇宫中手足相争的罪孽与深渊。雷蒂娅思索着要如何抓住时机来拉拢雷狮，就在她斟酌二三想要开口时，身后一个陌生的年幼声音打断了她。

“雷狮大哥，”这个声音的主人似乎是一边看书一边朝他们走来，完全没有注意到现场的诡异氛围，“你借给我的书已经看完了，接下来——”

守卫的侍者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这个瘦小的身影终于将脑袋从比庞大的书中抬了起来。他首先看见面无表情的雷狮，而雷皇星的二公主正坐在他的身边。她将红茶杯置在桌上，因为对话被打断而显得很不高兴。

“跪下。”她说。

来人立刻将书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然后摘下帽子，熟练地曲起膝盖跪了下来，将脖子弯得很深。

雷蒂娅只扫一眼便能看出他身上的衣物属于下等人，可是他深蓝色的头发却证明他有雷皇的贵族血统。她厉声质问道：“你为什么可以随意进出三皇子的宫殿？还胆敢如此大不敬地称呼他。”

对方低着头，赶紧问候：“二公主殿下、三皇子殿下。”

雷狮捏着红茶杯柄，睫毛轻微颤动几下。二公主又命令道：“把头抬起来。”

来人停顿片刻，最终还是顺从地抬起了头。这是一张孩童的脸，因为长期营养不足而显得苍白瘦弱。他的声音还没有到变声期，手脚也很纤细——应该没有超过十三岁。他的五官清秀但称不上惊艳，唯有中间这双湛蓝色的眼睛几乎是突兀地容易让人记住。

他默不作声地垂眼跪在两位皇室面前，直到雷蒂娅终于想起了他的身份。

“我记得你的脸。你是皇叔父和侍女生下的那个私生子……卡米尔？”

雷蒂娅随即转头问雷狮：“为什么和这样的角色混在一起，雷狮？如此下等人和你的身份不符。”当然，雷蒂娅的语气之所以如此严厉，却并不完全是因为卡米尔的身份。她暗自思索，原来雷狮已在暗自培养自己的眼线与心腹，这可不是好事。

雷狮轻哼一声，眼睛不着痕迹地扫过卡米尔暗中握紧的拳头。他说：“二姐觉得他是下等人，可是我觉得他比大多数宫中的人都要干净。”说着雷狮又歪头补充道：“他也是我在皇宫里难得的玩伴，二姐不用多问。”

雷蒂娅自讨没趣。她望向庭院外逐渐西斜的太阳，雷皇星的夕阳总是血红而不祥的，因而他们很早就有着避开夕阳照射的迷信。于是她以此为借口离开了雷狮的宫殿，临走前又用余光瞥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的卡米尔，对前来送行的雷狮说：

“亲爱的弟弟，与其花时间养些不入流的野猫，倒不如和血亲联系对你好处更多。”

雷狮动了动嘴角但没有说话。等到雷蒂娅最后一名侍卫也离开了，他做了一个让卡米尔起来的手势。卡米尔闷声不响地照做了。他的膝盖在鹅卵石地上跪得通红，但他没有在意，只是将置在地上的书擦得干干净净。

卡米尔犹豫了半晌，说：“其实刚才不用维护我，三皇子殿下。”

雷狮看了他一眼，冷冰冰地说：“我不这么说，她很快就会找个借口把你处死。他们很乐于砍掉一切接近我的人的脑袋。”

卡米尔摸了摸脖子，还是想起正事，他双手握住书恭敬地弯腰递到了雷狮面前：“书看完了。”

雷狮让贴身侍卫收下书，他摆了摆手：“书房里的书随便拿，有找不到的，我让他们替你去皇家图书馆要。”

孩子掩盖不住嘴角的笑意，好像天上掉了足够他吃饱一年的馅饼似的。他表现得太过高兴了，尚未发育的童声很真挚地道谢说：“谢谢三皇子殿下。”

雷狮耸肩，自嘲地笑道：“这对我根本不算什么。你还是继续叫我雷狮大哥吧——虽然我算不上你的大哥——‘三皇子’听得我头疼。走吧，去吃饭。”

两人朝着用餐的宫殿方向走去。夕阳的颜色越来越浓烈，映照在雷狮红色的绒袍上，仿佛一滩化不开的血迹。雷狮养的猫亦步亦趋跟在他们身后，并在宫殿门被封闭前灵巧地跳进了雷狮的怀里。

雷狮心不在焉地挠着手里的猫，路过的侍卫与侍女们都跪下同他行礼。他带着卡米尔径直走向内部的大理石餐厅，厅内摆着一张足足能坐满半个皇室的长桌，但如今只有主人位孤零零地摆着一套餐具。

雷狮即将十六岁，身体已经逐渐拔高，但面对庞大的主人椅依旧需要踩着辅助小凳才能安稳地坐上去。猫跟着趴在了他的膝盖上，侍女捧着热水为他洗净不沾一丝灰尘的手。雷狮和整张桌子对比，渺小得仿佛只是摆在前餐桌里的一颗石榴籽，但他习以为常地目视空旷的前方，有人替他系上餐巾，将美味丰盛的佳肴一道道摆在长桌上。在他的母亲五年前郁积去世后，他每一天的用餐时间都是这样度过的。

雷狮对卡米尔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侍女立刻摆上餐具，孩子借助着辅助凳坐到了他身边。卡米尔面对眼前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火腿肉、龙虾、蘑菇烩饭悄悄地咽了口水，这些东西是他在下人厨房里根本无法想象的。

但雷狮还没有动作，于是卡米尔乖乖地坐在一旁，困惑地观察到侍女将每一道菜品中的一部分都切下来装在一个小碗里。雷狮点了点头，抱起了趴在他膝盖上打呼噜的猫，任它撒野般地将小碗里的食物吃得到处都是。

卡米尔觉得新奇，原来雷狮这么宠爱自己的猫，竟然容许它比自己先吃饭。可仔细观察，猫的毛色确实比上次他来时所见变浅，瞳孔的颜色也轻微转变。卡米尔只稍转了转眼睛就合理地推断道：“大哥，这和之前不是一只猫？”

雷狮看了他一眼，赞许地点了点头：“你看出来了。”

卡米尔看着猫咪满足地舔着嘴角，作为一只猫它吃得太过丰盛了，难怪肥胖得几乎走不动路。小孩子亲近动物的好奇心令他不由自主抚摸着猫毛茸茸的脊背，卡米尔问：“之前的猫呢？”

“又死了。”雷狮面无表情地说，仿佛只是在讨论天气，“吃了送来的饭菜开始吐，最后把肠子吐出来了。我让人埋花园里了。”

卡米尔收回了放在猫背上的手。

在确认了猫还安然无恙地活着之后他们的晚餐终于开始了。大理石为基底，淡紫色为主色调的餐厅一年四季都庄重却冷清，其中只偶尔回荡着侍女来回走动的声音以及刀叉触碰的声响。雷狮不爱说话，用餐时更是如此。他总把独处的时间用来思索雷皇星太子与二公主的一举一动。

母妃在死前告诫了他四个字，“独善其身”，这是雷皇星最美的边境公主将整个青春年华倾覆在宫殿后得出的血泪经验，雷狮铭记在心。庇佑他的宠妃死后，雷狮的处境越来越难过，雷皇因他与母亲极其相似的面容而不愿多见他，太子与二公主都想方设法想要将他拉下水，周遭的大臣与贵族讨好他、试探他却又陷害他。雷狮只有把自己变成百毒不侵的聪明刺猬，才能独善其身着度过这最糟糕的童年。

雷狮出神地思索二公主今日的言论，将一小片火腿肉放进嘴里咀嚼。看来在他的生日宴会上，两位哥哥姐姐都要出手，他必须做好万全准备，否则极有可能粉身碎骨。

想到这里，雷狮阴沉地抬起眼睛巡视四周，大理石餐厅阴暗寂寞，他却突然发现坐在一旁的卡米尔正面对着餐盘里完整的龙虾发憷。他的脸还没有龙虾的要庞大，拿着刀叉却无从下手的表情像极了什么饿肚子的小动物。

雷狮努了努嘴角，从卡米尔手里拿过刀叉：“我教你。”

他娴熟优雅地将香喷喷的龙虾肉从壳里完整取出，又端到卡米尔的面前。孩子有些窘迫地低下头：“谢谢……”

餐桌上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一些，雷狮从与兄弟姐妹们明争暗斗的思索中暂且解放拿起半枚苹果问：“接下来想看什么书？”

卡米尔想了想，问：“上次大哥在看的《初识宇宙》，可以吗？”

雷狮停顿片刻，慢慢咬了一口苹果：“那本啊，恐怕没机会了。被父皇烧了。”在卡米尔惋惜惊讶的眼光里，他接着说：“他觉得我不该看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要我下个月之前把整本《君主论》都背下来。”

说到这里，雷狮把苹果置在餐桌上，摊开两只手。这双高贵皇族的手掌上却纵横交错着五六道血红的鞭印：“他打的，说要替母妃教育我，可是这本书就是母妃留给我的。”他的语气依旧稀疏平常，伸出手也不是因为撒娇委屈。他好像已经对日复一日的可怕生活麻木了。

一双比他更小的手小心地触碰着这些鞭印，卡米尔轻轻地用指尖按摩着发烫的红印。他为自己一直受着雷狮的庇护却无法报答而感到羞愧。卡米尔张嘴想说点什么，雷狮却将他的手也翻了过来。果然，卡米尔的掌心也一片狼藉，指骨边的发肿冻疮与手心上的老茧和刮伤完全不像一个十三岁孩童应该有的。

“我们果然很相似。”雷狮自嘲地笑道，随后他呼唤了站在身后待命的贴身侍卫，让他将宫内的创伤药打包送来，一并让卡米尔带回去。

卡米尔更加羞愧了，他低下头小声说：“雷狮大哥，你对我太好了。可是我根本无法回报你，也不能将你从现在的处境里解救出来……”

三皇子只是摇头，他又拾起了苹果继续啃咬，口气又一次变得疏离且满不在乎：“你不用想太多。我能给你的也只有这些，何况我也无需为此牺牲。和我扯上太多关系只会让你活不下去，你母亲死前也应该告诫过你吧。”

他替卡米尔把围巾扶正，又语气冷淡地说：“我只能做到自保，也根本算不上你的大哥。以后我的宫殿你还是少来吧。”

卡米尔没有回答，他谦卑地低头收下了侍卫递来的创伤药。

雷狮有种预感，卡米尔和他确实一类人，都固执而又不听人劝告。因为透过那遮得严严实实的帽檐，雷狮确实看见了卡米尔闪烁着坚定光芒的蓝色眼睛。

猫吃饱喝足后又蹲在雷狮的膝盖上撒娇，雷狮心不在焉地摸着它的脑袋。他从来不会也不敢在它们身上放置太多的感情，因为他知道它们注定要为他而死。

 

 

三日过后，雷皇星三皇子的十六岁生日典礼在寝宫低调举办。皇宫中适龄贵族的生日典礼，除了皇太子，很少有人敢大张旗鼓地操办。年长一岁就意味着对皇位的威胁更多一分，很少有人愿意将自己暴露在太子的恐怖肃清之下。雷狮原本也不愿举行如此累赘的宴会，但雷皇虽然本人不参与，却差遣亲信前来观摩，要求雷狮的生日晚宴面面俱到，否则就将问责。

雷狮身着制作庄重繁琐的白色贵族长袍，胸口别着一块价值连城的紫红色宝石，这是父皇送来的礼物。他依旧保持着漠不关心的表情坐在主人位上，他的二姐则讳莫如深地笑着坐在他身边——卡米尔曾在那里对着一只大虾发呆。雷狮淡淡地巡视，长桌上坐满了服装华贵的贵族与大臣，但雷狮知道他们不是为了他，是为了雷皇的三儿子而来。

钟敲过夜晚六点，窗外不详的夕阳终于落幕。雷狮起身举起酒杯，准备毫无感情地背诵准备好的感谢与祝酒词。可是当他刚说出“感谢”两个字过后，贴身侍卫突然急匆匆地穿过昂长的餐桌来到他的面前，面色不佳地对他耳语几句。

雷狮眉头略微皱起。雷蒂娅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的微表情，听见他对侍卫说：“请他进来。”

在众人的议论随后的问候声中，从未出席过雷狮任何宴会的雷皇星太子徐徐步入餐厅。他常年带着高傲冷酷的笑容，尖头皮靴在大理石地上踩得响亮刺耳。他与站在遥远餐桌另一头的雷狮简短地对视片刻，两双颜色相同的眼睛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危险与敌意。随后太子挥了挥手，一辆由深紫色绸布掩盖着的巨大餐车也被推进了餐厅。

“受皇叔父的嘱托，”太子威严地宣布道，“将由边境糕点师连夜赶制而成的贺岁蛋糕送往三皇子殿下的宫殿。还请三皇子亲自解开幕布，品尝来自叔父的心意。”

周围响起一阵附和的掌声与喝彩，唯有二公主依旧掩着嘴冲雷狮晦涩地笑了。雷狮当然明白她在笑什么，其实在场所有的人都明白：皇叔父正是他母亲的长兄，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他提出的亲自品尝的要求；然而皇叔父也是太子最好的挡箭牌，自宠妃死后皇叔与雷皇摩擦不断，即便在蛋糕中下毒想除掉雷皇的儿子也可被视作复仇的举动——无论如何，太子都能脱离干系。

众人的掌声渐渐弱了下去，大理石厅内顿时寂静无声，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等待着雷狮要如何应对这份一步错便会变成葬礼的生日礼物。

三皇子笑了，从容地朝着餐桌另一头的太子走去。两人都紧紧盯着彼此，直到雷狮走到跟前，太子露出了一个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感谢叔父的礼物，也同样感谢兄长大人赏脸光临。”雷狮慢悠悠地说，太子的手下已迫不及待地将解开幕布的金杆递到了雷狮手中。他冷笑一声，迎难而上，将深紫色的绸布一把挑开。

在众人过分夸张的赞叹声中，绸布滑落在雷狮脚边。餐车上摆放的是一座比雷狮还要高上几公分的七层紫色蛋糕，最上层的蛋糕上还安置着一座用糖霜制成的三皇子小像，仰头望去只觉得又讽刺又可怜。

雷狮拿起蛋糕刀切下其中的一小块，转过头却发现贴身侍卫的脸色苍白，怀中并没有抱着他希望看见的猫。二公主又笑了，她清脆甜美的声音回荡在大厅之中：“弟弟是想找那只试毒的猫吗？可怜的小猫，今天我路过庭院时发现几个守卫不小心踩到了它，它吓得自己跳进河里淹死了。”

雷狮看了她一眼，当然明白真相是如何。太子顺势抓住了话头，逼问道：“怎么了雷狮，你难道是觉得叔父会下毒吗？”

三皇子没有惧怕：“皇族的食物需要试毒，是早有的规矩。”

“——那么，”太子冷笑道，毫不留情地问道，“试毒的人在哪里呢？”

厅内鸦雀无声。根本没有人敢站出来与皇太子作对。所有人，包括贴身侍卫都躲避着雷狮的目光，瑟缩太子威吓的紫色瞳孔之下。雷狮早就知道了他们的反应，他说不上愤怒，他知道人类从头到尾都是靠利益驱使的怪物，所有人在关键时刻都只会顾及自身，这其中也包括了雷狮自己。

他也许没想到二公主会聪明地堵死他脱身的一条路，但雷狮已在皇宫中生存了十六年，他明白这里的规则。

雷狮将一直藏在袖口处的粉末悄悄移到了指尖，随后也朝太子露出了一个胜利者的微笑，从容地从他手中接过了属于自己的那份蛋糕。他优雅地举起了勺子。

太子困惑于他的顺从，雷蒂娅观望他的脱身计谋，其余人心惊胆战地观摩着皇族子嗣暗中的残忍较量。然而就在奶油要触碰到雷狮的嘴角时，一个未脱稚嫩的声音突然在餐厅内响起。

“请等一下。”

一个瘦弱的男孩慢慢从角落走了出来。他的腿上还绑着不知为何受伤的绷带，脸庞被一顶宽大的贝雷帽遮住了，他身上粗糙的衣物明显不属于贵族，更不属于这个地方。但他还是在贵族们的议论声中毫不犹豫地走向了雷狮。

“谁？”太子挑眉道。

雷蒂娅在他经过时瞥了一眼，笑着说：“他呀，哥哥，你还记得吗？当年皇叔父闹下的丑闻，和他的贴身侍女生下的……”

在知晓了卡米尔见不得人的私生子身份后，周遭的大臣们都开始跟着哄笑议论。他们奚落地观察着男孩路过时瘦小的身体，明白今天自己将有幸观摩一场更加宏伟的大戏。

承受着所有人轻蔑怀疑的目光，尤其是正面的那一道——太子眼中射出的万道银刃，卡米尔紧握拳头在雷狮和太子的面前站定。他首先不卑不亢地向他们行礼问候，随后便开门见山地说道：“如您所见，尽管出身卑微，我依旧是在场的诸位中，与父亲大人关系最密切的直系子嗣。”他的声音清晰地落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雷狮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矮小瘦弱的孩子。

“确实如此。你想说明什么？”太子问。

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卡米尔勇敢地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那么按照雷皇星的礼节，这份由父亲大人送来的蛋糕贺礼，应该由我首先试毒过后再交与三皇子殿下。”这是他在皇宫的生存中第一次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话，以至于整个大理石餐厅都回荡着卡米尔的声音。太子狠狠怒视他，雷蒂娅在背后又开始笑了，来客有人在议论有人在质疑，但卡米尔努力忽视这一切，他知道太子没有办法反驳他的话。

卡米尔踮起脚，想要取走雷狮手中的蛋糕盘，但雷狮并没有放开捏住的瓷盘。

“你不需要这么做。”他轻声告诫道。

但卡米尔只是坚定地朝雷狮点了点头，随后他接过餐盘，在周遭嘈杂的声响当中拾起甜点叉，毫不犹豫地蛋糕放入口中。

 

雷皇星三皇子殿下生辰这日，宫中传出了边境贵族送来的生辰蛋糕中遭人下毒的丑闻，雷皇得知后下令彻查此事。

闹剧接近结尾，三皇子宫殿内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安静。太子早已愤然离开，受邀来访的臣子与贵族们也在看饱了长年累月的争斗后被一一请离了宫殿。雷蒂娅最后一个离开，在坐上马车前她冲着站在殿内送行的雷狮笑了笑：“三弟越来越聪明了。”

从发现蛋糕中藏有剧毒过后已过两个小时，雷狮一刻不停地在殿内奔波处理后续，可疲倦的礼节没有打倒他。在送离最后一位高贵客人时，雷狮依旧安稳地挺胸站立在雷蒂娅面前，嘴角嘲讽的笑容无懈可击。

“都是和二姐偷学的。请放心，你为我做的事我一件都不会忘记。”

雷蒂娅当然知道他在暗指她淹死了猫的事。马车边缘有仆人跪了下来，她踩着仆人的后背坐上马车。雷蒂娅低下头整理戴上的扁帽发髻，表情阴沉且后怕。但当她回过头同雷狮告别时，却又变得十分亲和优雅。

“小事而已，我们的敌人可不是彼此。何况，你不是找到了替换的猫吗？他好像更忠心，而且命很大。”

雷狮做了一个优雅的道别手势，他说，“他不是猫，他叫卡米尔。”

雷蒂娅的最后一名侍卫离开视线后，雷狮挂在嘴角的笑容沉了下去。他扭过头招来贴身侍卫，让他带路匆匆朝寝宫穿梭而去。

雷狮问：“情况怎么样了？”

侍卫答道：“多亏您及时在撒了临时解毒粉，没有生命危险。”

雷狮朝他冷冷看了一眼，重复的语气很不耐烦：“我是问你，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侍卫犹豫地说：“催吐了三次，已经基本将胃中的毒素都排出了。但部分毒液仍然被吸收了，具体还要看医生的诊断。”

两人说话间雷狮已经踏入了寝宫，侍女与医师在殿前端着沾着血迹的棉布与水桶匆匆地来回游走。卡米尔被安置在雷狮硕大的寝床上显得更加瘦小了，他紧闭双眼，嘴唇发白，侍女一遍遍替他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他听见有人进来了，勉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声音细若游丝：“大哥……”

雷狮反而咬牙切齿起来，大声责怪道：“——你是傻子吗？我都说了不需要你试毒！”

卡米尔喘着气，虚弱地笑了。雷狮大概也意识到了他对于一个替他承担了中毒后果的孩子太严厉了，他来回踱步几次，正巧皇家医师端着配置完毕的药物前来复命。原来卡米尔的胃部因为毒素侵蚀造成了出血，一段时间内都必须服药修复，并且只能进流食。

雷狮接过药盒，侍女扶起了卡米尔，将他靠在巨大的羽毛枕头上。雷狮屏退了在殿内服侍的人，在床沿边坐下。

“张嘴。”他说。卡米尔乖乖地张开嘴，他的嘴唇干裂且毫无血色，整张脸没有任何生气，仿佛随时都会咽下最后一口呼吸。雷狮在某一瞬间看见了母亲临死前的模样，听见她张着苍白的嘴唇告诉他，为了生存一定要学会独善其身。雷狮的瞳孔颤动着，但还是稳稳地将药丸塞进了卡米尔嘴里，让他就着热水慢慢咽下去。

兴许是实在没有力气吞咽，卡米尔被呛得咳嗽起来，浑身都跟着战栗，好像随时都要散架。雷狮拿手帕擦去他嘴角的水迹，声音平缓了许多：“以后不要再做这种蠢事了，我向来有办法自保。而且我很讨厌欠人情，知道了吗？”

他扭过头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准备再说点狠话，可一只虚弱苍白的手却悄悄捏住了他的袖口。

“大哥……”卡米尔喃喃道，几乎要失去焦距的眼睛迷迷糊糊地望着雷狮。他的视线非常昏暗，且因为胃部难以忍受的剧痛不断地天旋地转，但他确实能看清楚雷狮，看见他掩盖在冰冷伪装下的手足无措与自责，看见十六岁少年心中的野心与不甘。他知道雷狮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因为他们如此相似。

卡米尔瘫软在白色枕头上的发丝显得十分粗糙，雷狮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母后在白色裹尸布上摊开的金色头发，每一根曾经的秀发都跟随着受尽折磨的主人一同失去了生命。他咬了咬嘴唇，又强硬地说：“我不是你的大哥，你不要再把我当哥哥了，我做不到。”

可是卡米尔还是有点傻相地望着雷狮，被胃酸和毒素的嗓子沙哑地又重复道：“大哥……”

宫外传来了宵禁的钟声，侍女们端着蜡烛在宫殿中四处点亮烛火。

雷狮闭了闭眼睛，他来回摇头又叹息，最后还是回握住了卡米尔冰凉的手。他把他的手埋在掌心，试图温暖他每一根瘦小的手指和上面发硬的冻疮。

“想要什么？”雷狮说，“只要你开口，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来说，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直接的回报方式了，他可以安排卡米尔获得金钱与富贵，也可以安排他出宫逃离牢笼，只要是卡米尔所求的。

思考似乎都渐渐对卡米尔有些吃力起来，但他还是认认真真地想了一阵子，然后慢慢说：“想吃蛋糕……”

雷狮不知是生气还是好笑地哼了一声，他觉得卡米尔不可理喻。他说：“今天毒蛋糕吃的还不够？医生说你这段时间都只能吃流食，别想了。要求一点实际的东西吧。”

于是卡米尔又陷入了沉思，雷狮温暖的手掌包裹着他，竟然让卡米尔在胃部痉挛的疼痛与发热中渐渐找到了安慰与困意。他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那……我想要……”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雷狮不得不凑近，卡米尔虚弱地气息喷在他的耳边。

“大哥看过的书，被雷皇陛下烧掉的《初识宇宙》……我还是想看……”

沉重的眼皮搅动了几下，卡米尔失去了最后的气力，他把额头靠在雷狮的肩上，终于还是陷入了大病中的昏迷。但他的心脏到底还是在跳动，呼吸虽然微弱，也没有停滞。他和母亲不一样，他没有死在他面前。

雷狮吹灭了枕前的蜡烛，他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地呆了一会儿。他先是捏着卡米尔冰凉的手指咒骂道：“我警告过你了，不知要逃的蠢货。”

可是随后雷狮像是换了个人般，轻轻用额头抵着卡米尔无力的手心，他的身体不知为何有些颤抖，他郑重其事地说：“好，我……大哥答应你。”

我会带着你去理解宇宙，然后拥有它。

 

半夜卡米尔还是发起了高烧，他开始不断胡乱地轻哼着妈妈和雷狮的名字，侍女替他断断续续擦拭了五六次身上的冷汗。卡米尔会熬过去的。雷狮坐在床沿握着他的手，一夜都没有动弹。

与寝宫相连的玻璃阳台外下起了细雨，浇湿了庭院中的玫瑰与紫罗兰。一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猫窜进阳台前躲雨，背靠着玻璃舔舐身上脏兮兮的毛。

雷狮听着卡米尔慢慢平静下来的呼吸，深深呼一口气。他扭过头便看见了玻璃庭院中哆哆嗦嗦的猫。三皇子与猫对视着，猫乖巧地坐下来，歪着头请求雷狮放它进去，让它也好待在温暖舒适的寝宫内。

雷狮的嘴巴动了动，他说：“快走吧。”

他用下巴指了指卡米尔，又轻声说：“你若不想和他一样选择留在我身边受难，若不想一无所有，不想经历苦难。那就赶紧走吧。”

雨停了，雷狮没有再说话。猫眨了眨眼睛，最后一跃跳出玻璃庭院，再不见踪影。

 

END

灵感来源是小号看到的一张图后的看图说话

又又名，《攻略雷狮的第一百种方法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