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畜莉莉🐤

世间万物无一不是隐喻。

【雷卡】《<人鱼传说>》

人鱼雷X老人与海卡

在大家狂磕人鱼卡的时候,我……


《<人鱼传说>》


1.

浓稠的太阳从海平面落下,孤独的船只行驶在没有尽头的海洋中心。船帆朝着海风的方向展开,夕阳射在水面上,血一样猩红的光线又通过水面反射进卡米尔的眼睛里,使他原本如汪洋一样清澈的蓝色眼睛变成橙红色。

卡米尔坐在甲板边,手里翻着一本《人鱼传说》,这是所有在加勒比海上徘徊的捕猎者都翻阅过的宝典。它的作者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成功抓到人鱼的猎人。

这本书大约经过很多人的手,已经变得破烂,角角落落都沾满了烟灰和酒渍,散发着变质牛奶的臭味。可卡米尔还是像宝贝一样把它护在怀里左右翻阅,毕竟这是他出海三个月里唯一能看到的读物。

夕阳太刺眼了,他眯起眼睛,对着摇曳在风中的船帆发呆。

这是他加入捕猎船队的第三个月。这艘不大不小的捕猎船与船舱里摆放的捕猎罩网和鱼叉证明着船队每一个人的野心——像《人鱼传说》的作者一样,他们渴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捕捉到一条绝美的美人鱼。用皮鞭强迫她流下珍珠眼泪,用锉刀刮下她价值连城的鱼鳞,剪掉她的尾鳍,逼令她生下自己的混血子嗣,最后用宝石心脏换取下半辈子的衣食无忧。

卡米尔对于荣华富贵并不感兴趣。他出身市井,靠着捡食臭水沟里的烂菜根过活。他对于金钱毫无概念,因为他从未觉得自己能够活到需要金钱的年纪。

幸而他长相乖巧、头脑聪慧,十岁开始在书店帮工,由此顺顺利利长到了18岁,并且阅读光了特价图书区的每一本书。

他的脾性很淡,对于书籍的渴望却如洪水猛兽。尤其对于海相关的书。

在他第一次在书上看见“Sea”的字样时,卡米尔突如其来流下眼泪,脑海里顿时充斥着碧蓝幽静的海洋与在高空盘旋的海鸥鸣叫——明明他从来没见过大海。

流泪的第二天他就收拾行李告别书店,来到海边寻找工作,最终成为人鱼捕猎船的帮佣,只为能离他的海更近一些。

他与这个世界毫无瓜葛,格格不入,唯独对海洋一往情深。因此他想触碰海、听海的声音,最后去弄明白为什么自己对海的深情源自何处。

可是出海三个月,他们也没能找到人鱼哪怕一块鳞片。

存粮迅速告急,捕猎船的领头舔着因为缺少维生素而变得干燥的嘴唇,无奈地下令道:

“今夜将是我们最后一次捕猎人鱼。拿出你们的本事,抖擞精神,把那该死的珍宝吸引过来。”

 

2.

月亮升起,海风渐停。他们如往常一样分成四艘小船下入海中,分散吸引寻找人鱼。

卡米尔还算不上是捕猎者,只是负责摇动其中一艘船的船桨。捕猎者们低声交谈着。等到离捕猎船越来越远,周围无尽的黑暗笼罩住他们后,卡米尔放下船桨,在木船四周抛下一圈夜间发光的萤石,石头用麻绳拴住,就像钓鱼时的鱼饵。

萤石的表面粗糙锋利,卡米尔在抓取时不小心划破了一道口子。他虽然吃痛,还是照例将石头投入水中。

萤石上残留的血迹慢慢飘散在海中。

据《人鱼传说》所说,人鱼偶尔会在夜里的海洋中央游荡,他们喜欢发光发亮的东西,有时也会探出水面欣赏漫天的星河。猎人就是无意中在海面掉落一块夜光石,才因祸得福引来一条倾城倾国的美人鱼。

于是他们就在海风中静静等待,等待又一天的无望而归。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三个月的每一夜里。人鱼捕猎者们需要耐心,更需要学会安抚失望的情绪。

 

然而今夜,在卡米尔投下萤石,低下头查看它在水下是否发光时,他突然看见水底下掠过什么发光的东西。

——一双紫色的眼睛。

卡米尔赶紧把头收回去,心跳剧烈跳动。周围的捕猎者还在等待,有人已经开始不抱希望地低声交谈:等他们回到岸上要重新找更踏实的工作。卡米尔不知道是否应该告诉他们这件事,因为连他自己也开始怀疑刚才看到的究竟是不是幻境。

——但那一定就是眼睛!在发光的白色萤石边,泛起涟漪的水面底下,那双紫色的眼睛幽幽地望着自己,如同沉睡在海底千年的海洋之心,瑰丽而危险;亦如草原里隐匿着的食肉动物,安静地窥视着海面上的猎物。

就在这个时候,海面上忽然传来一阵忽近忽远的歌声。

歌声婉转清冽,隐约讲述着等待爱人归来的故事,可是屏息细细听去,却又字句模糊,抓不住哪怕一个字的意思。

所有人立刻警惕地抓紧手里的鱼叉,领头人小声问道:“你们都听到了?”

大家迟疑地朝他点头。

他们目前在加勒比海的中央地带,周遭除了他们的捕猎船外没有人影,更不可能有归家高歌的海女。在八月尚且炎热的海上,领头的额头挂满冷汗。

“这不会是真的吧?”他喃喃道。

歌声还在继续,它像一条被微风吹起的精致薄纱,拨撩着所有人的神经。

所有人都记得《人鱼传说》中人鱼是如何出场的。

他们会唱起没有人听得懂的歌词,所有人鱼天生都有一副塞壬的歌喉。他们诱惑周遭的鱼群失去意识,随后乖乖变成盘中晚餐。等到歌声结束,饱食一顿的人鱼会游向有光的地方,仰天欣赏美丽的星空……

“不许动弹不许出声,准备武器等我的指令!”领头急急下令道,所有人赶紧带上帽兜低下头,手里紧紧握住鱼叉,祈祷着小船周围美丽的萤石能够引来天真愚蠢的人鱼。

卡米尔也跟着低下头,他的心跳更快了。他想起方才水底下的眼睛,心中涌起不安与期盼两种情绪。他隐约明白,今夜恐怕真的会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

歌声还在继续,飘渺空灵地回荡在人类耳边。所有人屏息等待着,等待着那柔弱却昂贵的人鱼,游向他们扎满了锋利鱼钩的网。

 

忽地,传来一阵鱼尾拍打水面的声响,然后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变得像海上的细雨一样清脆。他们的小船开始悠悠摇晃,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斩破水面,朝他们快速驶来。

终于,在漫长的水花声后,人鱼捕猎人们听到了他们所期盼的声音——有人从水面探出头,带起周遭一片浪花与涟漪。

卡米尔依旧低着头,却听见身边的人倒吸一口冷气。他抬头便看见身旁的捕猎者摘掉了帽兜,瞪大眼睛看向卡米尔身旁的水面。他的嘴唇颤抖着,脸色发白,嘴角却带着笑意,仿佛看到了人类不该用眼睛直视的圣物。

萤石沉稳地散发光芒,卡米尔看见捕猎者的瞳孔里倒映着一个人影。

他僵硬地扭过头,看见他曾挥动船桨的角落,有一条人鱼浮在水面上,静静地看着他们。

 

3.

“没有人能形容人鱼超越性别、超越种族、超越鬼神的美貌。”这是卡米尔在《人鱼传说》中读到的话,他把它铭记在心里,却百思不得其解。世界有尽头,海水也会枯竭,世界上如何才能存在一种永恒的美丽?

然而在看到人鱼的那一刻,卡米尔明白作者没有说错。

这条人鱼有一头深蓝色的头发,长短不一,有的湿漉漉贴在他脸颊边,有的则顺着他的胸脯在水面上散开成紫蓝色的睡莲。他的五官精致,轮廓明朗,尖尖的耳朵根部覆盖着一层深紫色的褶皱,像极了金鱼瑰丽透明的鱼尾——这恐怕是人鱼的呼吸鳃。

他分明是北欧神话中才会出现的美男子形象,却散发着不分男女的惊艳美感。尤其是镶嵌在他眉头下的这双绛紫色眼睛,像是比女王皇冠上的宝石还要尊美华丽的夜明珠,纤长的睫毛扇动,他正淡淡地看着卡米尔。

卡米尔浑身都开始颤抖,而人鱼浅粉色的嘴唇轻轻开启,说道:“¿Siestu?”

那声音清冽低沉,犹如只在夜间吟唱的百灵鸟一般动听。陌生的语言从他嘴边吐出,音节的撞击好似婴儿床头挂着的铃铛,正因微风而轻轻晃动……

可是捕猎人们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有人低声问道:“他在说什么?”《人鱼传说》讲得再广泛也不曾教过人鱼的语言。

可卡米尔的呼吸变得急促,在八月里他浑身发冷,呼进去的湿冷空气依旧不能缓解他的颤抖。没有人类能听懂人鱼的语言,但他刚才确实听清了面前男人的问题:

 

“是你吗?”

 

4.

领头人说:“人鱼没有任何攻击力,比海豚还要温顺柔弱。所有人那好武器,准备撒网。”

卡米尔动了动嘴唇,人鱼显然听得懂人类的语言。他嗤笑一声,眼睛扫过慢慢拿起鱼叉、抱着渔网的捕猎人们,用只有卡米尔听得懂的语言说道:

“这就是人类。贪婪、野蛮、肮脏,称霸陆地之后依旧贪心地企图统治海洋。可他们永远不会明白,在海底下也有生物,他们的獠牙只为掠夺而生。”

渔网在他头顶洒下,网上挂着尖锐的倒刺与涂满麻醉粉的银针。与此同时卡米尔大声喊道:“快走——!”

人鱼似乎很感谢他的忠告,于是笑着咧开嘴角,露出一排森森的白色獠牙。

他的手长出比刀尖还有锋利的爪齿,瞬间就撕裂了坚固的渔网。与此同时人鱼跃出水面,向人类们骄傲地展现着他纤长而惊艳的紫蓝色鱼尾,鱼须和透明的鳍在荧光下比星空还要耀眼。

可他做的事却是血腥残忍的。

人鱼用爪齿斩断向他袭来的无数鱼叉与长矛,用獠牙轻松咬碎人类脆弱的脖颈。一时间血光四溅,海面染上一层不详的血红色,犹如黄昏中落下的夕阳。卡米尔只是眨眼的功夫,他身边所有捕猎者都彻底断了气,甚至来不及惨叫。包括死前试图反击的领头,他的头颅大半个都被人鱼扯掉了。

在另外三艘船上支援的捕猎者们立刻尖叫着往回划船,有人甚至跳入水中想要返回捕猎船上——这显然是最大的错误,因为当他潜入水中时,看见了水面底下更多的眼睛,比萤石还要闪耀,正新奇地看着他。

无数的人鱼跃出水面,将四处逃窜的人类们一一拖进水里咬碎分食,人鱼的歌声还没有停止,随之而来的是人类死前的悲鸣……

 

半刻钟过后,海面又重归平静,萤石忠实地闪烁光芒,照耀着血红色的苍白水面。人类的尸体一具都不见了,绝美的人鱼们舔舐着獠牙,为完美的晚餐而高兴歌唱。

卡米尔依旧呆坐在船上,他是这场单方面屠杀过后唯一的幸存者。他的衣服和脸上都沾了不少血迹,这属于曾与他谈笑风生的捕猎者们。现在他们都彻底消失在了海洋中,连一点尸首都难以寻得。

只有他一个人木然地活着,眼前一阵红一阵白,无法消化十分钟内经历的巨变——人鱼的爪牙撕碎了他18年里所有的认知。

最初也是最美的这条人鱼翻上他所在的木船,船身摇晃间,优雅的鱼尾变成了纤长而有力的人类腿脚。

人鱼不着片缕,却大大方方地展露着自己的身体,有另一条人鱼游来,向他恭敬献上一件蚕丝所制的蓝色外衣,他披上后歪着头向卡米尔问询道:“¿是你召唤了我吧?”

过了好久卡米尔才从喉咙底找到一点声音:“……什么?”

人鱼抓住他的手。

卡米尔一瞬间以为他要对自己痛下杀手,在接触到人鱼湿润的手时浑身一颤。然而人鱼只是将他的手掌翻过来,那里有一道被萤石划破的伤口。

他低下头,伸出尖尖的舌头轻轻舔过伤处。他的舌头上有食肉生物特有的尖锐倒刺,卡米尔的手掌十分刺痒。

卡米尔被这点细微的疼痛慢慢拉回现实,他比方才镇定许多,抬起头看着人鱼仿佛被薄纱笼盖的绝美面容。

人鱼闭起眼睛,细细品尝血的滋味,半晌,他说:“我叫雷狮。”

蛊惑人心的嘴唇开开合合,卡米尔听见他继续说:“欢迎回家,我亲爱的弟弟。”

 

 

5.

除卡米尔外的人鱼捕猎者们全军覆没,捕猎船上只留有几个年幼的学徒和厨师负责看守。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仿佛神话插画里走出的天神们,他们在甲板上变换出人类的双腿,穿上纤美的半透明绸质衣物,随后长出克苏鲁神话性质的爪牙,残暴地占领了整艘船。

他们为雷狮搬来曾经属于捕猎船领头的座椅,在甲板周围点燃幽兰色的火把

于是雷狮翘着腿坐下,左手握着一根象征权利与力量的白色权杖,好整以暇地看着跪在他面前瑟瑟发抖的人类们。卡米尔是其中唯一站着的人,他依旧披着沾满了捕猎者鲜血的披风,握紧自己的手掌,上面还有被雷狮舔舐过的温度。

“让我看看那本书。”雷狮指了指放在船帆边的《人鱼传说》。

他饶有兴致地翻阅起来,一时间鸦雀无声,偶尔传来学徒们的啜泣与船外徐徐流淌的海浪声。卡米尔注视着他低头阅读的面容,眼睛变跟随着他手指翻页的动作连转,直到人鱼将书合起,然后随手将它抛在地上。

书立刻散架了

“愚笨的人类,存有染指神迹的幻想。”雷狮评价道。

“他们想要人鱼的眼泪,以为落地就能幻化成无价的珍珠。可人鱼只有在捕食人类的心脏后才会留下几滴泪水,因为人类心脏里充满肮脏的恶性,无法食用,只能排出体内。”

卡米尔静静听着他吐出的悦耳音节,讲述着他对人类种族的不屑。他的脑子里已经闪过无数自己的结局:或是像别的捕猎者一样被一口咬断脖子,或是由雷狮折磨一番才弄死。

可雷狮亲吻他的手掌、告诉他的话语太过离奇,反而让卡米尔油然而生一种超越生死的求知欲。他想明白雷狮的意图,也想在死前找到他对大海执着的谜底。

“你说我是你的弟弟,这是怎么回事?”他镇静地发问。

雷狮笑着看他,显然对卡米尔能从惊吓中迅速恢复神智而感到欣赏。他的头发已经半干,变出人类的腿脚后耳朵上的呼吸鳃也不见了。但他依然浑身都散发着非人的迷幻感,像在人类的视网膜前盖上了一层淡紫色的纱,似真似幻。

“不觉得奇怪吗,”他缓缓说:“在场的人类里,只有你能听懂人鱼的语言。”

跪在地上发抖的学徒们眼里满是对压倒性力量的恐惧,他们眼见着面前高贵如神祗的男人不断说话着,音节如银铃般诱惑,可是没有人能听懂他在说些什么。

除了卡米尔。

“你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姑母,就是这无稽之谈中被捉住的人鱼。”雷狮指了指在地上的《人鱼传说》,“她被你的人类父亲折磨,生下你后就被挖出心脏。你的父亲恐怕因为你出生没有鱼尾,就把你抛弃了吧。”

雷狮目光如炬,注视着卡米尔人类的双腿。

“但他不明白,他永远不会明白,你是人鱼,你属于大海。”

他站起身向卡米尔走来,周遭的学徒们又开始害怕地喊叫。卡米尔充耳不闻,因他说的故事而震惊不已。

雷狮又一起牵起他受伤的手掌。

“吾统治海洋,是所有海域的王。你的血液引我至此,让我找到血肉相连的同类。

“我给予你选择的权利,继续作为人类回到陆地,或者和我一同回归海洋,去寻找你真正的家。”

雷狮作为人类的手温热而干燥,他比卡米尔高出大半个头,卡米尔需要仰头借着火光才能看清他如夜光石般绚烂的眼睛。

卡米尔在陆地上没有亲人,捕猎者的惨死亦无法引起他的仇恨,他此刻心境逐渐平静,蒙在视网膜前淡色的薄纱褪去。他看着雷狮与他有几分相似的脸庞。

“如果我真的属于海洋”卡米尔要求道:“那让我看到证据。”

 

6.

在人鱼们的簇拥下,卡米尔和雷狮先后站在接近海面的浮板上。

淡淡的太阳在海平面底下若影若现,露出一片尚且猜不透颜色的暗淡薄光,照射在密布的黑云之间。太阳就要升起了。

火把被一一熄灭了,卡米尔看着雷狮褪去蚕丝外衣,又大方地袒露着自己健康的肉体。他冲卡米尔挑眉:“把人类的伪装都脱下吧。”

卡米尔一件件解下沾满血迹的衣服,如同在回顾他18年里彷徨在街头的过往。他不属于陆地,不属于人类,那他又该去哪里?

人鱼们注视着他的蜕变,浮板在海面上摇摇晃晃,也许就要涨潮了。等到他也毫无遮蔽地站在雷狮面前,掌控海洋的王满意地笑了。

他纵身跃入水中,身体沾到海水的那一刻,纤长美丽的鱼尾与尖耳上的呼吸鳃又长了出来。他在海中畅游着,紫蓝色的鱼尾浮动在水面,掌控着水的方向。朝阳逐渐升起,水面波光粼粼,卡米尔几乎睁不开眼睛。

自由而随性,卡米尔看着他的泳姿想到这两个词,胸口像被点燃了一捧火炬般炽热。

他开始担心自己了。来到海上三个月,他虽然用手触碰过海水,却没有机会在水中游动。如果雷狮认错人,他不是人鱼,不过是一个孤僻冷漠的人类而已。那要怎么办呢?

——没有时间多想了。雷狮在水中向他伸出手,卡米尔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闭上眼睛。他眼见着海水如万丈深崖,便毫不犹豫跳入其中。

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的身体十分僵硬,落入水里像一块笨重的石头直直地下坠。一股冰冷的水流冲着他撞来,他嘴里吐出一大串气泡,立刻吸入咸冷的海水。

他手舞足蹈地挣扎,却沉得更快。他眼看着波纹起伏的水面离他越来越远,水中空无一人,连曾经紧紧盯着他的紫色眼睛也不见了。海水被蓬勃的太阳染成了鲜红色,像极了昨夜里布满鲜血的人间地狱。

也许他早就死了,现在不过是他沉入地狱前的幻境……

卡米尔昏沉地想着,肺部终于被海水灌满,四肢失去了气力。他闭上了眼睛。

忽然有人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紧接着他被搂进一个怀抱,嘴唇也贴上柔软的物什,空气顺着口腔滑入他呼吸道。

卡米尔勉强睁开眼睛,人鱼正看着他,隔着有一串透明的气泡,他的眼神难以猜透。

“你的勇气令人惊叹,果然是与我血脉相连的弟弟。”雷狮的声音在水中震荡。

更令人惊讶的是,等卡米尔张开嘴,发现自己也能在水中说话了。

“没有任何变化发生在我身上。”

“——你的父亲并不知道,”雷狮笑道:“要唤醒一条沉睡的人鱼,还需要一个吻。”

“引导他归途的吻。”

雷狮捧着他的脸颊,两个人的嘴唇贴合在一起。整个海洋被升起的太阳染为橙红色,海底不断冒出气泡,被暖阳唤醒的海洋生物们都苏醒了。银色梭鱼群愉快地游动着,金枪鱼新月形的尾鳍反射着朝阳生机勃勃的光芒,海豚悄悄从他们身边掠过……

占据着捕猎船的人鱼们也一一跳入水中,他们唱起日出时祝福新生的歌谣,庆祝卡米尔耳尖长出的淡蓝色呼吸鳃,以及取代他陆地上行走双腿的,如梦境般绚烂绮丽的蓝色鱼尾。

 

7.

在得救学徒们的哭诉中,人鱼捕猎者们被人鱼屠杀的故事传遍码头,人人都议论着无人生还的惊悚惨剧,很少有人再念头去捕杀人鱼。

曾经备受追捧的《人鱼传说》被扔进书店特价区,街道上熙熙攘攘,潮流阅读的新宠是一本作者不详的虚构文学作品《归途》,讲述与世界毫无关联的少年最终找寻到了自己的归属。

而在人类无法触及的地球另一端,充斥着人鱼歌谣的海底,统领海洋的王身边多了一个身影。

 

END

 

人鱼雷真好磕。说鱼雷(“轰——”)的那位给我出来,我找你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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